【楼诚】月上柳梢头
最美不过夕阳红。
1.
明先生住在山里。
半山腰上有两间老房子，外面用青砖砌了个不高不矮的围墙，防着进山的游人打扰清净。他这几年不怎么愿意出门走动了，成天就窝在书房里看书写字，邀一二同学好友上山来，对坐着一聊就是三五天。
这天他们刚吃过午饭，阿诚给他添了杯茶，回来坐在扶手椅上规规矩矩看书。他还是从前那样，腰板挺得直直的，不肯歇息一会儿。明先生就不一样了，脖子支棱不住脑袋，没一会儿就倚进靠背里，手里拿着那本书也随手搁在肚子上。
他打了个呵欠，肚子起起伏伏的，小山一样。
2.
明先生最不喜欢日落。
都道是晨钟暮鼓，院子稍往上走走就是一座僧庙，黄昏时分要敲一百零八声钟。阿诚觉得那钟声并不碍事，可明先生听来总觉得震得脑子疼。他年轻时压力大，总头痛，阿司匹林一瓶一瓶往嗓子里倒也总不见好。钟一敲他又是皱眉又是咂嘴，看得阿诚也感同身受疼起来。
“您还好吗？”
明先生两眼仍发花，冲他摆摆手，“没事儿，一会儿就好。”
“哪能老这么忍着！明台早前几年就劝你下山住，你又不肯。”他大事上从不质疑明先生的决定，小事上反倒不饶他。
“他家里人来人往的，我看了心烦。”
阿诚回身拿药油给他揉痛处，趁他不注意放肆地嘟囔两句。
反正明先生这会儿脑子嗡嗡叫着，听不清楚他说什么。
3.
僧庙里那位大师自小就在山上研究佛法，对世事看得透彻。他和阿诚很是投缘。阿诚坚毅，偶尔会钻牛角尖，大师有时一两句开解指点便令他豁然开朗。阿诚也就很信服他。
可说也奇怪，明先生却和大师不怎么对付，阿诚夹在中间有些为难。
“老和尚留你吃饭了？”
阿诚刚一进门就看见明先生坐在沙发上翘着脚看报纸，语气里对他很不满。
他抖抖衣服上的水，把大衣挂在门后。“下雨，便留我用了斋饭。”
“那点子清汤寡水的。”明先生哼了一声，本来还想说些什么，顾及阿诚的面子也没说下去。
阿诚经过餐厅时看见桌上摆着碗清汤面。小白菜烫得有点久，蔫巴巴被涨开的面条挤在一旁。“做面条啦？”
明先生忙跟过来说，“面放久了不好吃，扔了吧。”
阿诚喜滋滋坐下，挑了一筷子送进嘴里，“正好没吃饱呢。”
明先生叹了口气，又回沙发上坐着看报纸了。这次他坐得直挺挺的，两脚也并着放在地上。不知道半天看进去几个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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